我决定找个地方来放那些你们太长不看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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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火车来临时
    作者/红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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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地吃过晚饭后,和乔纳森一起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乔纳森是我的工作搭档兼室友,他初来中国那会儿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房,而我当时恰巧手头紧迫无法负担三环内一整套三居房的租金,便决定把房子分租一半给他。

    到现在已经三年过去了,乔纳森和我也都升职加薪过几回了,原本有条件搬去更大的房子住,但我们都觉得住的地方紧凑点也挺好的。多数时候,乔纳森都保持着美式雅痞的浪漫主义情调,但却出人意料养成了每日必看中央台新闻联播的习惯,偶尔他晚上要跟佳人约会错过了一期,第二天也会在网上补回来。大概就是受到这样正式的语境熏陶,他的中文说得尤其字正腔圆。

    “安娜,你坐过绿皮火车吗?”乔纳森看着新闻联播里针对绿皮火车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报道,兴致勃勃地问我。
    我想了想回答道:“这个…其实我小时候很少出远门,对‘火车’这个词很疏离。不过我外公年轻时候是铁道上的扳道工,这也许是我跟火车能攀到的最近的关系。”

    话说完,我便抿住嘴不再说话。我回想起几天前我妈打电话告诉我外公病危的事,分秒不留人的情况,我却迟迟没有订机票。
    好奇宝宝乔纳森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扳道工?是什么?”
    “在以前没有自动变道系统的时代,火车来临时,需要变换轨道了,就有人亲自去扳开铁轨变道的开关,好让火车安全顺利地通过。那些手动去扳道的人,就是铁路线上的扳道工。”

    我轻轻地说完这段话,随之,一辆绿皮火车从我的脑海中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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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多年前,我的外公赵云德,在四川一个县城做扳道工。
    那条铁路线依靠着一座电厂,西来东往北上北下的火车都经由赵云德和几个扳道工依着总台的指示调整轨道。
    除了工作敬业从不出纰漏以外,赵云德在厂里还是出了名的文艺骨干,厂里的宣传板报都由他一手包办。有这个技能还得追溯到解放前,那时赵云德还是地主家的四少爷,虽然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庶出,但当丫头的亲娘去世后就过继给了二房。在二少爷和二姨娘的庇佑下,也能混个温饱。虽说不能跟大哥二哥一样去学堂,但赵云德脑瓜子机灵,拿二哥的书自学着认字,那时候也算是受过教育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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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十一岁的时候听到我妈妈讲的这个故事。
    有一天晚上,夜色比往日暗得多。我妈晚饭胀多了些,睡到半夜便想如厕拉屎。但那天晚上她怎么都走不到院子里的茅厕去,总觉得比平时要离茅厕远很多。于是我妈随便找了个地方蹲下拉屎。
    才拉到一半,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披着长长的白头发的猫,它凶狠而警惕地冲我妈叫唤,吓得我妈妈立马大哭不止。
    听到我妈哭声的外公赶了过来,那只猫一晃就消失了,他自然没有见到那只披着长白发的猫。只是看到我妈一个人哭,他当是我妈小孩子怕黑。
    但我妈说,那只猫的样子十分真切,以至于她三十多年都无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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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故事太过于封建迷信,但Jonny,你别急着否决,也别急着打断我。因为接下来的故事,会让你觉得更不可思议。你姑且,你姑且就把它当做一个故事听,这样我也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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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我听我妈说的那样,我外公赵云德当时并未见到过那只长白发的猫。但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赵云德像往常一样吃过饭去山上挑山泉,却在山路上见到了那只猫。
    那是一只非常奇异的猫,不仅在于它像女人一般长的头发,还在于它浑身的邪魅气质。月光底下,它全身惨白惨白的。
    而它的存在,根本就是在暗示着:赵云德,你倒了血霉了。

    赵云德纵然再混不吝,也终究是个听惯了古今离奇的凡人。哪有凡人在夜半的山路上见着这样邪门的东西还能不胆颤的呢?
    武松打虎是怎么熬过胆怯的,还不是几碗酒下肚,麻痹了神经。赵云德想到这,也学着这么做。
    就在他从包袱里掏酒出来的时候,那只猫又是一晃而不见了。

    半瓶子酒咕咚下肚,赵云德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原本拿来挑水的扁担也被他单独抽了出来,竖着立在地上。

    “老子今天就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作怪!”赵云德冲林子里大声吼了这么一句,惊了几只鸟飞起来,随之就只有夜风中晃动的树叶在回应他。

    赵云德瞧了这悄无声息情况,竟然有些满意。他的眼睛瞪得似铜铃,没有一丝倦意地熬着,仿佛是在同什么力量对峙,就这样过了一宿。直到天亮,都再无异事发生。
    阳光洒进林子的时候,赵云德才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收了扁担回家去了。

    当天下午轮到赵云德值班。小小的一个扳道房,只有一桌一椅和一部破旧的电话,此外连本书或者一份报纸也没有。
    赵云德靠在椅子上,瞪眼熬了一宿,此时眼皮子困乏得直打架。他知道过后好几个小时才有一班车到达,生理需求说服了理性,他便放任自己在这简陋的棚屋里眯一小会儿。